上野千鹤子谈性和爱、婚姻和生育、独立和生存选择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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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野千鹤子 图源网络
上野千鹤子谈性、爱、婚姻、生育、独立、生存选择
文/张红萍
今天谈谈上野千鹤子的书信集《始于极限》。在此书中，她就女性一生中可能遇到的性、爱、婚姻、生育、独立、自由、友谊、职业规划、人生选择、养老等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探讨，观点新颖、独特、深刻，其中或许有对你有启发的地方，让我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思考女性的生存困境、生存抉择和幸福的可能。
《始于极限》这本女性主义的读物，副标题是：女性主义往复书简。它是上野千鹤子教授与铃木凉美女士（曾经从事过性工作者）的书信对话集。严肃的社会学家、著名的东京大学教授、资深先锋的女性主义学者、年长平和亲戚温和的上野女士与铃木凉美女士就有关女性困惑和生存选择的种种问题通过书信的方式，进行了深入浅出、发人深省、教益良多的探讨，其中有深思，有叹息，有眼泪，也有欢笑。
现在就她们探讨的各种问题，让我逐一进行介绍、分析和解读，以飨读者。
有关性
有关性，上野首先肯定性（以及爱）有比没有好，也肯定了女性在性中能够享受愉悦。性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通过性与爱我们可以丰富人生的经历，可以认识自己与别人以及人性，但性行为是一种棘手又麻烦的人类互动，极具侵袭性。
上野讲她们年轻时候的“性革命”正值日本上世纪的民权运动时期，在轰轰烈烈、热情高涨的民权运动中，女学生和男学生共同实践了“性革命”，但在性的双重道德标准下，女人实践性革命的成本比男人更高。在学生运动中，男学生尽其所能地利用女学生，却在暗地里污名化她们为“荡妇”。结果女人因为性受到玷污，男人却不受性的影响。在共同投入的民权运动中，男学生总是把自己当领导者与决策者，而女学生却被她们当作洗衣做饭的妇女。这些使她们与男性决裂（这和美国的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一样，她们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女性单独出来搞女性主义运动），走向女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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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者，为了瓦解“浪漫爱意识形态”，她们学习把性和爱分开。陈旧的观念认为性是女性为了证明自己的爱献给男性的最好礼物，而不认为性是对等的欢愉，因此强化了贞操观。但把性和爱分开的结果是，独立、自由的女性，特别是像上野这样自尊的女性知识分子，她们在物质上不依靠男性，而且对男性没有任何要求（比如结婚，或让已婚男人离婚），还尽量给予男人理解与支持，当对方感情冷淡要疏远时，你还得干干净净地离开。结果是许多卑鄙龌龊的男人利用了女性的这种独立与自由。
上野说，我要劝年轻的女性朋友“与不尊重自己的男人随意发生性关系”，比作“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扔进阴沟”。她说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我年轻时也经历过‘把身体和灵魂扔进阴沟’的性事”，“正是这份后悔促使我说出了那句话。”
她劝铃木凉美不要逞强、“恐弱”，正视自己的伤痛，痛了就喊痛，人的尊严就从这里开始。她说：“我之所以敢这么说，正是因为你说的每一点我都深有体会。我也走过了充满耻辱和失败的人生。我永远无法抬头挺胸地说，我对自己过往的人生无怨无悔。”上野的真诚，令人震撼！
有关爱
关于爱，上野的观点也是：有比没有好，虽然她认为男权制社会绝大多数男人都很糟糕，但他并没有蔑视男人，而且觉得还是有一些很好的男人，他就遇到过。
她说爱是主动的、理性的，恋爱是谈的，不是自然的陷入、掉入或坠入。她向来不认为恋爱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恰恰相反，恋爱是一种“面对对方时极度清醒，以至于在旁人看来无比疯狂”的状态。她很赞成佛罗姆《爱的艺术》中的观点，爱是一个人对另个人的关心、体贴、尊重、理解、责任，是关心另一个人未来的发展，爱不是占有与独断。独断专横中产生不了爱。恋爱是自我的斗争。
她说常人特别是女性，说爱常常是“被爱”，“被爱”是被动的，因为是被动所以才会“坠入”。一般人一说恋爱，就是一见钟情，甜言蜜语，被灌迷魂汤，还沉醉不已，不能自拔，非他不嫁，她说这是错的。恋爱是谈的，就像谈判一样，一条条谈，一条谈不拢就走人，总比冒险结婚后离婚好。恋爱也要对自己负责，什么条件也没有谈，就结婚了，这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她说她虽然绝不会结婚生育，但不结婚也可以谈恋爱，而且可以谈多次，恋爱让人享受。上野千鹤子从来不否定好的性和好的爱，只是罕见稀缺罢了。她说，她问过性革命过来的人，问他们什么是最美好的性体验，他们给出一个平反的答案——“与爱人心意相通，水乳交融”，她说一个人如果经历过性和爱偶然重合带来的至上幸福，那应该是非常幸运的。
关于婚姻
有关婚姻，她说：“我对婚姻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反而好奇男男女女缔结婚姻这一神奇契约的心态，以及这种契约关系丝毫不见衰落、持续至今的事实”。“细细想来，我那位对女儿缺乏理解的母亲留下的‘遗产’，便是我不结婚生子的选择。”她曾说她的父亲是一位脾气暴躁、独断专行的男人，她的父母总是争吵。她的母亲是一位家庭妇女，被压迫、压抑，母亲的哭泣、埋怨、唠叨、依赖等等，让她对婚姻产生恐惧。婚姻大概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她说她也不愿意生育，因为孩子总能看透父母，而且她也不觉得孩子就是“归处”。
但她不结婚、生育，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愿意将自己的独立与自由让渡给他人。无法忍受将性和爱置于权利和义务的关系之下，与拥有和被拥有的关系挂钩。她说我对婚姻的定义是：“所谓婚姻，就是将自己身体的性使用权交给特定且唯一的异性，为其终生专属的契约。”她接着说：“单从字面就能看出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契约。我可没本事遵守。遵守不了的诺言还不如不说。出于这个非常简单的理由，我从来没有做出过这样的承诺。可还是有无数男女前赴后继地做出这种非人力所能及的承诺，而且还是在神坛之前。”她说：“性身体的自由对女性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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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婚外恋进行了反思，她说“在接受‘人为什么搞婚外恋’的采访时，她特别想反问一句：‘人怎么能忍住不搞婚外恋呢？’婚外恋（出轨）这个词本身也很不可思议。如果你不结婚，自然就没有婚外恋，所以只要别做遵守不了的承诺就能解决问题。既然选择结婚，大概就要承受出轨的风险。她的反思确实深刻，不得不佩服。
她说，婚姻其实就是一张纸，随时可以撕掉，人可以随时离开，一张纸并不能保证什么。她说：“我选择不结婚的部分原因是不想用契约束缚人际关系。不过说得再酷一点的话，也是因为我不想为自己的人生上任何形式的‘保险’。”
她说，“我不认为结婚与否是个大问题，更能改写人生的决定是，要不要通过生育来选择‘家庭’这一无法选择的纽带”。她劝告女性，比起性、爱、婚姻，生育对女性才是最重要和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因为前者你不想要了，可以抛弃，但生育却不能，一旦生育孩子，就要负一辈子的责任，因为父母特别是母亲对孩子的影响巨大，所以要非常慎重。
但许多女性认为性、爱、婚姻或许并不重要，但生一个孩子，老了或许有个依靠。但上野说婚姻、男人、孩子都不是“归处”，还是依靠自己为好。
婚姻是带给女人最多纠结、麻烦和痛苦的事情，但女人们在一起的话题总是围着婚姻和男人打转（铃木说她的朋友们总是这样，虽然她们是经济独立、小有成绩的女性，也是如此）。为了生育和养育孩子，为了减少生存的危机感，为了排除孤独，她们总是要想到婚姻这条路，对婚姻和男人寄予不切实际的幻想。
上野就很感慨，说：难道现代的女性也不能依靠自己生存吗？单亲妈妈养育孩子的事情还是要靠政策对单亲妈妈的支持，至于个体的孤独么，两个人在一起的孤独更让人绝望。上野认为关键不是找男人结婚，而是应该好好进行人生的选择和职业的规划，要让自己的职业有长久性和积累性，为此就要做一些努力和准备，让自己的价值和生存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增长而不是消失。
再说了只要你交好三个保险：年金、医疗保险和养老照护保险，你的生活就不会有后顾之忧。所以努力工作，靠自己交好这三金，才是你能找到的保障。
当然了，好的伴侣关系她并不抗拒，她曾经也拥有过，她曾经和几个男人同居过，把没有结婚的伴侣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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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我们接着谈上野千鹤子在《始于极限》中有关男人、性骚扰、家暴、友谊、工作、独立、自由、老年养护和女性主义等的话题。
女性主义者上野千鹤子教授在中国为什么那么受欢迎，这大概是契合了时代的潮流。现在的年轻女性和过去的女性完全不同，她们不会像自己的姐姐和母亲们一样，即使没有自己相爱和合适的对象也会结婚、生育，凑合过日子。但她们绝不选择凑合，她们看够了过来人生活中的痛苦与龌龊。所以上野不仅给予她们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给了她们现身说法，而且也是她们学习的榜样和楷模。她的真诚让她们信任，她的坚定、抉择让她们佩服，她的言行成了她们表达的语言，她平抚了她们的焦虑，她让她们看到了希望。
张红萍，女，北京，妇女与性别研究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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